人与自然关系的文学思考
作者：耿瑞
2012年12月17日 来源：文艺报
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是文学创作最初的、也是永恒的主题。里快的中篇小说《神示》《神笛》《神祉》从文学的角度，深刻、真实地再现了这一人类漫长的思想过程，生动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伟大价值。
《神示》描写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人狼大战。人与狼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展开了一场斗智斗勇、惨烈空前的战争。表面看来，人类似乎凭借手中的武器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然而，作者却对战争的起源表示了怀疑。群狼之所以要侵犯人类的生存领地，是因为人类为了开掘金矿，破坏了群狼的居住地。为了生存，群狼迫不得已才向人类宣战。通过这一思考，作者向我们展示了贪欲、异化的恶果。
小说《神示》对狼进行了人格化的描写，将这场大战写得如同人类战争一样精彩、惨绝。同时，作者还成功地塑造了一位奔走于人与狼之间的“和平使者”——其木格额吉。这是一位善良的、具备了“佛性”的母亲，她既了解人类，也理解群狼，她既是在两者之间斡旋的使者，也是居于两者之上的一个“共母”。她的出现，使得这场人狼大战具备了更深远的意义。其木格额吉不就是一位万物之神吗？她所具备的善良已超越了人类自身，而成为一种覆盖世间万物的“大爱”。虽然她最终没能制止这场屠杀，但她却是人类灵智中最辉煌的闪光点，是潜藏在人类心灵深处最宝贵、最神圣的追求，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存在证明。
在中外文学史上，描写人与狼争战的作品有很多。里快的《神示》有着特殊的价值，那就是，在小说中，人与狼之间出现了一个其木格额吉。正是因为她的出现，使得这部表现当代生态环境的小说，产生了来自远古的回声，勾起了当代人的幽思与畅想，小说也因此具有了批判意义。
《神笛》描述了人在与自然关系思考过程中的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转折。进入工业社会之后，人类凭借科技的发展和日益增长的生产能力开始对自然进行征伐，自我膨胀，自以为是主宰自然界的“神”。大规模的工业开发，严重地破坏了自然环境，导致许多物种的毁灭，也使维系自然生存规律的生物链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在《神笛》中，我们看到，由于过度猎杀，致使自然界失去了平衡，灾难频频发生。名声日盛的猎手阿拉坦仓深受其害，遭到了大自然的报复。
小说将人类中世纪之后的境遇浓缩成一个猎手的形象予以描述，生动地反映了这一时期人与自然关系的真实面貌。终于，猎手在上天的惩罚下开始反省和忏悔，希图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弥补这一重大过失，在维护和救活遗存不多的动物的过程中以身殉道。这一典型的忏悔与猎手的“殉道”行为，是人类自我救赎的具体表现。这一救赎，是《神示》中额吉所体现的那种人类灵智中闪亮点的一次爆发，照亮了人类与自然关系的重新定位和正确认识自己的这一重大思想飞跃过程。在威胁人类生存的诸多灾难面前，人类才变得谦虚起来，才从神台上走下来，不得不承认自己与自然是平等的；认识到，人和所有生命一样，不过是自然界的一分子而已，不能为所欲为。从而踏上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阳光大道。
小说《神笛》则将灾难和悲剧的原因归结为人的贪欲。作者认为，人类自诞生以来从未摆脱的困惑、痛苦，就是人的欲望的无限性与客观物质的有限性这一根本矛盾的反映。所有的宗教和哲学思考无不建立在这一基础矛盾之上，并且各自以自己的智慧和理念审视着人世间的一切灾难，希图找出一个解决这一矛盾的途径。小说《神笛》在如何克制人的无限欲望这一问题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除害安生，不可逾之；如不可取，切勿取之；倘若可取，取之度之；善施众生，不可私之。”(《神笛》羊皮卷上的箴言)因此，整篇小说笼罩着一种神秘的宗教色彩。
小说《神祉》描写了当代草原工业开发背景下，执著的额吉诺日玛，不顾儿子的反对和金钱的诱惑，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在草原上建起了一个生命的家园。在资源被开掘的隆隆声中，额吉圈起一个很大的牧场，放养着从四处收买来的各种牲畜、动物。通过对这个当代“世外桃源”的描写，作者为我们勾勒出人类理想中的生活图景。
这是作者的乌托邦，也是作者在思考人与自然关系问题中的一个思想成果。出现在牧场中心的所谓“神祉”，不过是作者通过其作品中的人物，借助“海市蜃楼”，为人类构筑的一个“精神家园”，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显然，作者这是在为他作品中人物的言行和文本自身的立意寻找根据，这种根据越是充分，事件及其过程所体现的悲剧意味就越是浓重——这也是小说批判力量的来源之一。
通过《神示》《神笛》《神祉》3篇小说，里快逐渐清晰地展示了自己对于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这一问题的思考过程。虽然这3部作品表现的都是当代社会生活，但其传达的心智则是人类诞生至今的思想链，从某种意义上看，3部小说完成了作者的哲学探讨。《神示》提出问题，即人为了自己的贪欲与自然发生重大矛盾，从而造成大规模的屠杀，这是人类的“原罪”；《神笛》写人类的自我救赎，这是人类在“文艺复兴”之后的一次否定之否定，即否定了人作为世界霸主的地位，回到了与众生平等的世界；《神祉》则表达了人类的理想世界，形象地呈现了人类终极社会的缩影。
作者用形象而充满思辨的语言，成功地塑造了其木格额吉等一系列鲜活的人物形象，将笔触深入到人物的内心深处，描述和揭示了人类关于人与自然关系思考的全过程。最后，以理想主义的色彩呈现了当代人类思想的伟大结晶，即“和谐世界”的诞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