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的历史考证
2013年07月04日 来源:人民政协报
1623年是中国的明代天启年间,意大利神父艾儒略写了一部《职方外纪》,书中提到的西班牙“古一名贤曰‘多斯达笃’,其人一直是个谜。”
直到1984年,这个“多斯达笃”才逐渐被国人所知,而揭开这一谜底的,是杨绛先生。
杨绛于1956年着手翻译《堂吉诃德》,期间,翻阅很多最易找到的的资料,其中就有王云五主编的那本影印版《职方外纪》,该书写到西班牙一节时,写到:“古一名贤,曰‘多斯达笃’者,居俾斯玻之位,著书最多,寿仅五旬有二,所著书籍就始生至卒计之,每日当得三十六章,每章二千言,尽属奥理。后人绘彼像,两手各执一笔,章其勤敏也。”
从出生到死,一天能写七万多字的古代名贤,他到底是谁?这是个谁也不能解答的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一个重要难题。而在西班牙文塞万提斯的名作《堂吉诃德》中,杨绛从疯狂骑士堂吉诃德的嘴里找了出来。杨绛先生记得,堂吉诃德曾说过的一个人名跟“多斯达笃”很像,一番寻找,果然在《堂吉诃德》第二册第三章找到了一位“托斯达多”,正是《职方外纪》一书中的那个“多斯达笃”。然后就顺藤摸瓜,杨绛先生考证出他是阿维拉主教堂的主教阿朗索·李贝拉·台·马德里加尔,生于1400~1455年,“俾斯玻”原来就就是主教的译音,“托斯达多”只是他的绰号,于是杨绛采取了一个折中的译法,不译音而译意,译作“焦黄脸儿”。
于是在197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印行的《堂吉诃德》下册第29页加有小注:“焦黄脸儿是堂阿隆李·台·玛德利加尔的绰号;他活在15世纪,是西班牙阿索拉的主教,著作很多,他的名字通常用来比喻多产作家。”可是马德里加尔为什么绰号“焦黄脸儿”?杨绛无从查考,但这一问题,却总牵扯着她,让她放心不下。
1983年11月,杨绛应邀随社科院代表团到西班牙访问。访问期间,杨绛处处留意,她在旅馆的早餐桌上,发现“备有各式面包的盘里,照例有两片焦黄松脆的面包干,封在玻璃纸里,纸上印有‘Pantosotado’二字”,于是她猜想到“托斯达多”的脸色,大概就是这种焦黄色。
后来,她参观了塞外提斯的家乡阿尔加拉的铜像和故居,在游览托雷多古城的大教堂时,看到一间屋里陈列的历任主教像,但没有“托斯达多”的像。她向一位专为外国元首来访做导游的人请教,被告知,“托斯达多”不是托雷多的主教,他的像在阿维拉,他的书叠起来有他本人一样高。因为这位主教血统里混有吉普赛人的血,面色焦黄,不像一般西班牙人的肤色是白的,所以绰号“焦黄脸儿”。导游揭秘了“焦黄脸儿”的最终缘由,杨绛出乎意外地满意。
回国后杨绛写了《堂吉诃德·译余锁谈》,后来被收入1994年三联出版社的《杂忆与杂写》,从此,使得这位在《职方外纪》中昏沉沉睡了260年的西班牙古时圣贤为国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