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古城保护难题

作者:倪迅 

时间:2011年05月19日   来源:光明日报 

　　几乎在各个地方，都可以看到一栋栋房子、一堵堵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

　　这个“拆”字告诉人们，旧城就要换新貌了，乡村就要城镇化，人们要过上新生活了。但“拆”字背后不仅寄托着希望，也隐含着问题。

　　政协委员们在关注群众的利益诉求时，也关注到“拆”带来的许多纠结。很多地方破坏了老祖宗传承下来的文化，甚至正在悄然无声地斩断中华民族的千年文脉。

　　文化，还在那里吗？

　　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如果说，北京可以用50年变成纽约，但是纽约用500年也变不成北京。”

　　第九届、十届全国政协委员舒乙这几年，几乎年年、时时都在提醒，在城市建设中要保护古城遗址，保护北京胡同、四合院等历史上留下来的文化遗产。

　　对于像北京城墙、胡同、四合院这样的历史文化遗产，是“拆”还是“保”的争论持续了多年。“如果随便拆掉这个那个小院，北京将失去世界上最优秀的城市博物馆。可是，现在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这样的院子上划上一个‘拆’字！有人认为文物是包袱，是现代化最大的障碍，完全是无知！就跟当年拆古城墙一样。现在北京是在拆第二座城墙，胡同、四合院就是北京的第二座城墙！”说到古城北京特色的式微，舒乙、冯骥才这些文化大家总是痛心疾首。

　　舒乙的看法是：“北京决不是一个普通的都市，她到处都是文物，有1000处要保护的文物，还有6000处没有被列入保护的文物。谁也抹杀不了这6000处文物！”

　　像他们这样关注国家文脉的政协委员，还有很多很多。十届全国政协期间，涉及文化遗产保护的提案就有300余件。十一届全国政协以来，相关提案数量大幅度增加。去年，全国政协把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研究员安家瑶等委员提交的《关于我国古代都城遗址保护的提案》选为重点提案，并采用重点提案调研的方式进行办理。

　　所谓“重点提案调研”，就是由全国政协提案委员会出面，通过调研提出解决问题的建议或方案。

　　这一次，是全国政协提案委员会和国家文物局等多部门共同组成调研组，赴多地考察调研。

　　在许多地方看到的现实，他们用四个字概括，就是“令人痛心”：

　　——现代城市往往是在古城、古都遗址上建立起来的，由于基本建设项目越来越多，遗址保护也就越来越艰巨。在洛阳，调研组了解到，偃师商城遗址发现之初，遗址上存在的现代建筑不到遗址总面积的5％，现在已达40％。在遗址范围内违法建房十分普遍，诸如废品回收站、煤炭加工厂、加油站等违法建筑屡造不停，屡禁不止，有的房屋甚至直接建在古代城墙、宫殿的遗址本体上。

　　——位于城市中心区的古城、古都遗址，许多正在大规模地遭到“旧城改造”热的蚕食。

　　——位于城乡结合部或城市郊区的古城、古都遗址，许多正在成批成批地毁在推土机下。

　　——位于郊野的古城、古都遗址，在高速公路、铁路、引水渠、输油管线的建设中，许多也遭到严重破坏。

　　痛心啊！在这里被“拆掉”的，被“蚕食”的，被“推平”的，被“破坏”的，不是普通的建筑物，不是没有价值的断壁残垣，而是几千年来留下来的、不可再生的宝贵文化。

　　要真文化，不要假文化

　　文化，文物，命运多舛。

　　当大批文化、文物遗产被毁坏的时候，许多地方在“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口号下，正在造出一批又一批的仿古假文化、假文物。

　　人们至今还记得安家瑶等委员联名提案，反对某地耗资300亿元兴建“中华文化标志城”的事情。他们的理由有许多条，其中之一，就是与其造一个新的“文化城”，不如用这些钱好好地保护现存的古城墙、古城楼、古村落以及民间历史文物。因为，这些所谓“新”的“民族文化”，都是假造的历史文化。

　　不久前，舒乙以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专家顾问组的成员名义提出，不仅古都遗址要保护好，而且像北京朝阜大街这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街道也要保护好。“这是一条天生的文化大道，用不着打造。”同时，他说，前几年建造的两广路和平安大街这两条北京城横向的重要通道，是后来人工开辟的大马路，既缺乏个性，也没有文化主题。

　　全国政协提案委员会副主任王生铁的话，反映了绝大多数政协委员的心声：“古城、古都遗址集中代表了我国古代城市文明的发展轨迹和丰富内涵，是中华民族文明发展史的最综合物证，也是不可再生的人类文明瑰宝。当前，古城、古都遗址既是建设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宝贵资源，又是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生动教材。”

　　难题，在创新中破解

　　如何让古城、古都遗址保护与城市建设有机统一？怎么破解历史文物保护中的这道难题？

　　实践出真知。全国政协调研组在各地调研中了解到，建设考古遗址公园是一个好办法。他们在湖北考古遗址公园见到耸立在人们眼前的雄伟砖城——荆州古城墙和荆州楚纪南城遗址（见左图），十分高兴。

　　“根据城市总体规划的要求，在每座城市的土地利用规划中按一定比例设置公园和城市绿地，城市中心区或城郊结合部的古城遗址应作为城市公园绿地的首选。建设考古遗址公园，既有利于古代都城遗址的保护，又有利于通过土地使用性质的置换合理安排城市用地，还有利于提升城市公园绿地的文化品位。”这是全国政协调研组成员、国家文物局副局长顾玉才的体会。

　　比如，建于唐太宗贞观八年(公元634年)的西安大明宫，占地350公顷，是故宫的4.5倍，法国卢浮宫的8倍。地方政府与考古、文物专家共同努力，探索出了一个有东方特色的遗址保护方法，这就是在大明宫遗址范围内建造遗址公园。

　　如今，新落成的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规划面积3.5平方公里，有六大亮点和十个典型游览景点。“太壮观了！”游览了遗址公园后，美国记者史蒂夫在《国际先驱导报》上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前世界古迹遗址理事会(ICOMOS)司库乔拉·索拉也高度评价说：“大明宫遗址保护创造出了世界大遗址保护的典范和大遗址带动城市发展的新模式。”

　　当然，要做好这件事，任重道远。调研组在各地了解到，建设考古遗址公园也面临许多实际困难。比如古城、古都遗址占地规模普遍较大，各个遗址被分割归属不同的行政区域，造成遗址区域内土地的利用和调整、环境整治、人口搬迁、村庄改造等很难顺畅运作。

　　全国政协调研组建议，在“十二五”期间应开展“国家古城、古都遗址保护特区”试点工作。通过示范工程项目试点带动全国的古城、古都遗址保护工作。国家遗址保护特区应体现国家重点投入，地方重点实施，享受国家在财政、税收、土地规划等方面的优惠政策，拉动区域文化产业发展，提高特区居民生产生活水平。

　　调研组形成的《关于加强古城、古都遗址保护的调研报告》，得到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批示要求有关部门认真研究、积极落实有关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