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是科研的灵魂
作者:郝晓光
2013年08月12日 来源:中国科学报
“有思想”在中国还不是个褒义词,而是“爱出风头”的同义词。“有思想”被认为是“主流科研”的“叛逆”,这种人不仅自己“倒霉”、拿不到经费和项目,甚至有可能给所在单位带来“灾难”。
现在,那些想成为科学家或已成为科学家的人,对以下三种品质无比心仪、崇尚不已,这三种品质就是“有知识”、“有能力”和“有关系”。“有知识”不用多说,这种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讲的都是“别人的东西”;“有能力”也不用多说,这种人精通百术、手脚麻利,什么困难都能“摆平”、什么麻烦都能“搞定”;“有关系”就更不用多说了,这种人上通下达、左右逢源,在各种场合长袖善舞、附庸风雅,争取到巨额科研经费。然而,除了有知识、有能力和有关系外,还有一种对科学家来说更为宝贵的品质——那就是“有思想”。因为即便有知识、有能力和有关系,并且拿到巨额科研经费,但如果没有独立的学术思想,就只能在科研中重复和“跟踪”别人做过的事情。只有思想才是科研的灵魂,只有思想才是创新的源泉。
有思想的人重视“挑战”而藐视“权威”——科学的基本态度是怀疑,科学的基本精神是批判。1884年,年轻的阿伦纽斯在自己的博士论文答辩会上提出了电离理论,教授们听了“个个怒不可遏”,觉得难以容忍这种“荒谬绝伦”的想法。随后,电离学说受到了传统偏见暴风雨般的打击。但是,阿伦纽斯在化学权威们的攻击面前没有动摇和退却,他坚信自己的学说是正确的,并决心为捍卫真理进行一场不屈的斗争。一篇篇论文、一次次演讲,阿伦纽斯勇敢地大声宣布自己的学术思想。而他的对手则是国际化学界的反对联盟,为首的竟是大名鼎鼎、以发现元素周期率而享有极高盛誉的门捷列夫。但是,真金不怕火炼、真理不怕打击,电离学说“被证明在现代科学一切部门中都是适用而有益的”。阿伦纽斯于1903年荣获诺贝尔化学奖,愉快地赢得了这场力量悬殊的战斗。
有思想的人重视“原创”而藐视“跟踪”——创新是科学的灵魂,原始创新更是灵魂的灵魂。科学史上不乏这样的例证,创造优美、简单而深刻的思想,需要的并不是知识和经验的积累,而是一种非凡的洞察力。所以,完成原始创新的经常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1930年,年仅19岁的印度青年钱德拉塞卡在赶往剑桥大学去读研究生的轮船上,写出了一篇在科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论文,几经周折后发表在美国的《天体物理学杂志》上。在这篇论文中他计算出,一个大约为太阳质量一倍半(现在称为“钱德拉塞卡质量极限”)的冷恒星不能支持自身以抵抗自己的引力。对于一颗冷恒星来说,如果其质量小于这个“极限”,那么它最后会停止收缩并变为一颗半径为几千公里、密度为每立方厘米上百吨的“白矮星”;如果其质量大于这个“极限”,那么它将无法支撑“自引力”的作用而最终坍缩成一点、变为“黑洞”。
有思想的人重视“名誉”而藐视“名利”——真正的科学家视名誉如生命,视名利如粪土。1832年,年轻热情的伽罗华因参加决斗而身受重伤,临终前夜他将自己的研究成果以信件的形式写下来交给朋友保存,创立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群论”,在数学发展史上作出了重大贡献。1929年,爱因斯坦获得了普朗克奖章,面对这项荣誉崇高的奖励,爱因斯坦直到领奖前1小时才用20分钟急忙在朋友的一张账单背面写好受奖演说词。颁奖仪式结束后,这位朋友想要回自己的账单当做纪念品收藏,却没想到爱因斯坦把金质奖章也一起给了他。
有思想的人重视“人格”而藐视“人缘”——只有独立的人格,才能产生独立的思想。在科学的征途上,伴随着具有创新精神科学家的并不是风和日丽和鸟语花香,而是冷嘲热讽和各种磨难。翻开科学史的篇章,又有多少创新者因独立的人格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发现能量守恒和转化定律的德国青年医生迈尔,因忍受不了权威们的讥讽跳楼自杀未遂、被关进精神病院。创立非欧几何的罗巴切夫斯基,这位“几何学中的哥白尼”一直不被人理解,在苦闷和忧郁中走完了自己生命的最后历程。数学天才阿贝尔开创的领域“够数学家们忙上500年”,可他自己却贫困交加只活了27岁。集合论的创立者康托更是悲惨莫名,权威们的嘲讽和打击硬是把他给逼疯了,最后死在精神病院里。
目前,“有思想”在中国还不是个褒义词,而是“爱出风头”的同义词。“有思想”被认为是“主流科研”的“叛逆”,这种人不仅自己“倒霉”、拿不到经费和项目,甚至有可能给所在单位带来“灾难”。最近,习主席提出了“中国梦”的设想,相信总有一天,科学界也会美梦成真,中国科学家的“核心价值观”发生根本转变,不再崇尚“有知识”、“有能力”和“有关系”的实用主义品质,而是追求“有思想”、“敢创新”的理想主义精神气质——不为名、不图利、不贪权,坚持独立的学术思想,孤独而幸福地度过自己清贫的科学生涯......
(作者:中国科学院测量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