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化写作与审美价值
作者:丁春
2012年11月30日 来源:文艺报
张焉生的小说《开都河的老人》是一篇颇有审美感的“生态小说”作品。小说意境美好,构思独特,语言生动活泼,情节自然流畅,故事委婉动人。
作家善于运用“人性化”的写作笔法,将一切事物都赋予人的形态与品性。他写驴——“深黑与浅褐杂糅的驴,昂昂然踏着碎花步,白心脑门系一缨鲜红的穗子;毛驴是游戈的小舟”,“驴儿耐不住兴奋,嗅嗅潮湿的气味,仰起脖子,冲太阳掀掀唇露出牙,蠕蠕鼻翼;它不像喝水,像是长长亲了一个嘴,嘴一亲到,影子就被圈圈水纹模糊了……”他写河——“河流也是有道路的:河中央‘机动车’道,很急很忙,一群一股向前开去,浮游的木块微微沉吟了一下,从机动车道一蹦一跳拐到人行道上……”他写蛤蟆——“像一群起哄的小孩簇拥着什么逗乐,蛤蟆伏稳身子,见机跃上岸,抑或一蹦一跳晒太阳去了,抑或与情人见面……”他写鸟儿——“鸟儿从驴蹄边飞过,掠过老人的耳畔,羽翼掀动气流的声音……”在他笔下,就连树木、小草这些生活中随处可见的静物,也被描摹得生动可爱。
近几年,以各类文学形式表现生态环境的作品越来越多,诸如生态散文、生态报告文学、生态小说等。这些形式的文学作品,大都以“天人合一”作为审美价值,作者常在欣赏大自然的情景时,感悟自己和自然、整个宇宙的合而为一,从而获得某种审美感受。这当中,首先包括作者对小说主题目的性的领悟和体验,同时,这种审美感并不是以旁观者的姿态出现,而是将自己也融入其中。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读一首诗、看一幅画、听一段交响乐,常常首先通过诉诸我们视觉、听觉等的有限形象,进而不自觉地感受、领会某些更深处的东西,来获得美感享受。比如,我们看齐白石的画,看到的不仅是画面上的草木鱼虫,同时还能唤起内心那种清新放浪、春天般的生活的快慰和喜悦;我们听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听到的不只是音乐,同时还能感受到如托尔斯泰所说的“俄罗斯的眼泪和苦难,那种动人心魄的生命的哀伤”。同样的道理,张焉生不仅看到了简单的草、木、驴、鸟、蛤蟆等,更是感受到了这些细微生命中的动态与生态,才能对其低回流连、充满深情。正如庄子所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小说创作所要达到的最高境界,不仅是我们通常所理解的政治、伦理、宗教的高度,还应该有“不言”的审美境界。
另外,作者写主人公对河的爱,是以反向思维的方式加以描述的,他写孙子艾尼瓦被河水吞噬时是这样写的:“孙子坐上‘飞毯’,到没有干渴的万物之源的神话世界遨游去了……万分恩典的河流,真主与你同在……隐约里,似乎飞来了蓝头红嘴的身影,引领他来到河面覆盖下的世界,他看到艾尼瓦骑着神鹿顽皮地与鱼儿们正打闹嬉戏……”在张焉生笔下,自然是温情而充满力量的存在,能够接近自然是人的幸运。出于对自然的强烈的爱,作者将艾尼瓦被河水吞噬这一令人恐惧的情节写得自然美好、委婉动人。
作者对“人与自然如何相处”这一问题有着真实、理性的认识,不同于传统说教的表达,张焉生的理解给人以强大的情感感染力量。人是感性的存在,每个人的个体生命都存在于有限的时空中。由于要超越这个感性而有限的存在,人们往往需要追求灵魂不死——这就是作者理解的“天人合一”,他所意喻表达的人与自然、与宇宙的关系也在此得以彰显。
随着历史的发展,当今社会中人们对自然生态这一问题有了高度的认识。文学作品的价值取向大多将人的情感与自然生态的“情感”交融在一起,使之“自然的人化”。小说《开都河的老人》正是以“自然的人化”这一理念来构写的,但是,其内容容量却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