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在文化中的位置
作者:欧阳中石
2012年12月24日 来源:求是理论网
从辞书上说,文化是什么?说是人类社会历史上所创造出来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物质财富,我们懂,精神财富我们也懂,为什么后面要加一个总和?我在这个字眼儿上有一些想法,怎么“和”呢?不“和”就不行吗?我一想还真是不行,总觉会有它的道理。物质财富,比如说这座大楼,那辆汽车,这是物质财富。比如我们的思想,这是一种精神财富,我们能单独叫它文化吗?这些东西都是文化的一种,这些事物加到一起,才能说明文化的问题。这座大楼,没有文化它就不可能形成,孔子的思想如果不加起来,它也不可能成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所以我觉得总和是许多加在一起。许多现象加在一起,是一种具体的文化现象,我认为很有道理。各种思路,各种思想,都是文化的内容,这样才好。
可是物质财富、精神财富加起来还有不是文化财富的地方?我想了想,大概没有了,都是文化。有没有不是文化的?有一些问题看起来好像不是文化,实际也是文化的产物,比方说战争,为什么叫战争?也可以说也是某种文化的结果。比方说我和某个人发生争议了,为什么争议?一定有具体内容,很可能是文化的结果。所以我非常愿意深入地问一问“文”是什么?“化”是什么?我查了古书,我知道《易经》里有句话,“物相杂故曰文。”古代的“杂”和我们现在的“杂”不一样,它是这么写的:“襍”,右边是个集中的“集”,“集”是什么呢?上面部分是个“鸟”,下面“木”是个树,鸟趴在树上,这个鸟和其他的鸟不一样,是个短尾巴鸟,树上趴着各种各样的鸟,非常好看,因为他的羽毛就像穿的衣服一样花花绿绿,这就是“杂”,“杂”就是物相杂,这就是“文”,“文”就是各种美好、各种和谐。文就是错画也,就是各种交叉的“文”,各种交叉的“画”。所以说这个“文”字是一种美好和谐的意思。为什么叫和谐呢?在《礼记》里面说;“五色成文而不乱”,各种颜色集中在一起,就是一种“文”,而不感觉到乱,它非常有规范的,所以这个“文”字是美好、和谐的现象,以及由于这种现象而形成的结果,所以说“文”就是美好和谐的现象以及理念和追求甚至结果,这都是“文”。
“化”,是什么?非常有意思,看这个“化”字,在查字典时,一定先查“单立人(亻)”,但是查不到。查匕,用篆字写出来,头在上,脚在下,这是一个正直的人。再从下边看是一个倒立的人,现在讲“化”不是正直的那个,而是变化了的那个“化”、那个人。文化就是用“文”化及一切,用“文”使一切成了文,所以它必须是一切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的总和才是“文”。我们谈到文化就是要求一切都美好和谐。但是,文化与文化之间也难免有些碰撞,比方说,我们两个人,都想吃点好东西,拿到一个苹果,是你吃还是我吃?你想美好你吃,我想美好我吃,这个想就是美好的结果。你想抢过来吃,你吃了你美好;我吃了我美好,但是只有一个苹果。发生了矛盾怎么办?从客观上来看,必须有个解决办法。我们中华文化有讲究的办法:用“德”,“德”就是正直向上。到底谁吃?打不行,抢不行,让一让,你让我我让你,或者说分开,你吃一半我吃一半,或者这次你吃,下次我吃,问题解决了。
中国文化讲究“德”也讲究“容”,容这个字太好了,一个“宀”字下面一个“谷”,我的房子不光容得下我,也容得下你,就是一个大山沟也装的下,什么都能接受,太了不起了!所以中华文化讲“德”讲“容”,改变了一切,就是因为有“德”有“容”,可以把一切矛盾化解了,达到了和,所以“德”、“容”、“化”、“和”,这是我们中国文化的精华。我们就是要“和”,“和”这个字也非常有意思,要查“禾”查不到,要查“口”,口是发声的,发的声音可能不一样,但是,尽管发的不一样,它们声音能够合得来,能够互相配合,互相配合就是“和”,这个“和”字太了不起了。可以不同,但它可以一致,和而不同,不同而和,应该反过来说,思想不一样,一切都不一起,但在“和”上是一致的,所以“德”、“容”、“化”、“和”是我们的中心思想。
这个“和”,还可以有另外一个声音,“和”(hu胡)。我们打牌,和了,推牌九和了,打麻将“胡”了,这是总的现象。其中包含着我们的文化,本来我们赌的不是博,是文化,其中包含着道理,大家看我们推的牌九里面有天牌、有地牌、有和牌,有人牌,什么是和牌,和牌就是我,它原来的讲法,天清,天是清凉的;地净,非常干净,谁也不相犯;人是宁的,安宁,和牌就是我,过去二三十年前,我念e,念成我牌,念天清,地净,人宁、我安,虽然是一种赌博,但在过去,是一种游戏,和平和缓,变成了赌博,要求大家众人都来美好和谐,这是我们的中华文化,这是了不起的。到这里话说了一半,比方说容我也不干,不光你吃,你还找了人一起吃,太过分了就没有办法了,我们中国人想了个很好的办法,想着都公平一些,于是就出了个“法”字,这是“灋”的原来写法,为什么这样写?三点水讲究平,水最大特点就是下,哪儿低往哪儿流,上面它是平的,上面有一个东西,是一个神兽,古代迷信,说一个神兽在古代是用来判断是非的,谁是谁非,一眼就可以看到,下面是一个大字人,大的人把下面的三角,用人把自私的私给压掉了,所以我们把神兽不写了,这就是法,是天人合一的结果,这就是最公道,最公平、最公正的事情,人与人之间,各种事物之间都有些不平,但是我们要求公平公正,所以就要“法”。“法”有力量,必须用法使它公平了。所以,我深深地感到,我们的文化,我们的祖先了不起,而能够保证这些文化正常发展的“法”。
这就是我能理解的“法”的道理。
(此文是著名学者欧阳中石先生在山东劳教系统“文化育人”工程启动仪式上的授课内容)
(殷昭俐 李向东 根据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