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钮扣
作者:飞鸟之景
2013年05月28日 来源:求是理论网
今天的宋庄跟过去不一样了。如同任继愈说的那个根本性的问题,我们没有对自我传统进行批判性的继承,于是今天中国所有涉及“现代化”的这个问题,都残留着小农的痕迹。并非今人不努力,而是我们缺少了西方走向现代化中的一个数百年对自我神权的反思,少了一个社会发展阶段。于是,各种无序泛滥在社会的每个角落,无论是精神层面的,还是物质层面的。
宋庄的建筑及规划,依然是艺术与小农资本媾和的无序。如今这种趋势向资本倾斜的更多了。现在的无序更多的是依托资本的强势进入,所谓的宋庄早已失去了过去农业村落的生态。到处是各自画地为牢的数千年地主壁垒式大院,生硬、机械、冰冷的线条和愚蠢的强悍。
看了几个展览,也附带看了举办展览的建筑。突出的感受是偶遇中捷当代美术馆,开车从街口缓慢进入,视觉的速度与建筑的表现正好契合。单向的三维的面与墙面弧线的结合。可惜,这座建筑依然是外国人设计的,Zdenek Franek。
建筑的曲面与能量呼应的表达,西方当代艺术价值取向内敛的谦逊
也许,一座当代建筑看似简单的弧线背后,那种经过了数百年的工业文明的感性积累的东西,是我们无法用理性能够替代,或者马上追赶甚至超越的。这似乎也是很多今天中国当代艺术的一种不以为然而忽略的错觉。任继愈和冯友兰着重思考的问题,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东西,如果随处拿来做标准以评判所有的中国当代性的问题,都与此有关。没有一段对自我神权时代的文化的批判性反思,没有创造出新的理论的可能,没有技术和整个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契合,也许真的不存在好的设计出现的可能。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缺少天才的出现。或者,我们的天才还在土壤里,尚未萌发。
几个国内展馆设计的也有不错的,某个路东的美术馆略微突出,具体名字没记,椭圆C型平面,入口向右做成自然山峰形态的引导,向左是椭圆C型的中央人工水池,石材与池面平,但是如同所有没有强力的资金投入的当代建筑一样,水池已经污染了,黑绿色的水加上水池与地面施作时的施工细节处理或者把握不到位,一种粗糙、低级的完成感。虽然这座美术馆能看出建筑师对西方现代建筑的理解不浅,也各种尺度把握的恰到好处,但是最多也就是西方80年代对混凝土材料质感和理解的程度。或者,也怀疑这座建筑是不是中国人设计的。
中捷当代美术馆,静态图片不足以表达现场曲线的律动感
这个椭圆C型美术馆的墙体有意追求混凝土与模板契合的纹理和质感,并且加入了非常规条形模板的肌理里效果,总体来说还不错,唯一问题就是这种寻求材质自身感性表达的以拙为巧的手法,就是必须真拙,而不能露怯,但是,庭院中央的水池处理还是露了。建筑最后呈现的细节性粗略,可以反映出很多设计、实施中的各种各层面的问题,但两个最重要的是:技术手段设计的时候就选择不多,也没有深入的思考,并且以往实施经验欠缺;实施中的跟踪、控制和后期处理技术不到位。
除了建筑,各个展馆里的作品也大多寥寥如此。想实验探索的技术手法一般,没什么新意也没什么力度;想呼应传统的又没有任何根基,仅仅依靠已经被西化的思维模式来以所谓理性的靠近传统,这样做毫无意义。
有时想,为什么大部分当代艺术家能够容忍,如此重复自己的低级理性。想来想去,除了每个人思辨能力的诚意,还有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就象宋庄每条街道两旁的杂乱无序的建筑一样的问题,资本的身份。你需要获得什么样的资本身份,你就在当代艺术中获得什么样的售卖市场。对于大多数所谓的中国当代艺术从业者来说,他们比那些过去被锁扣在流水线上的产业工人更悲惨的是,他们可以用自己的劳动换取的不仅仅是资本的身份,更多的还是他们精神的物化,这才是一个双重讽刺,有多少人可以分清自己的确是在从事艺术,还是在生产社会化上从肉体到精神的一个彻底的锁环。
没有资本的当代艺术是没有其工业文明源头的虚无缥缈,任何当代艺术都必须被贴上标签以贩卖。艺术家只有卖或者不卖的权利,但是没有你可以或者不可以被卖的可能。所以,放弃了对自我进行反思的人,或者放弃了对自我思考审慎把持的人,往往他们最后多数流于看似独立表达的当代艺术姿态。最后,这些大多数的此类作品都成为一种可以被标签贩卖的当代表达姿态。并且这种姿态还是以一种看似自由的姿态存在的姿态。
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没有经过数百年在文化上的批判性清理,任何与现实权益相关的行当,最终都无法避免资本对其自身发展规律的侵蚀,虽然最初每个此类的行当都有资本扶持的历史必然,但是丧失了独立的思考的本我能动,可能任何表面看似独立的表达的当代艺术都将沦落为廉价的人肉市场。索性,每个时代也都是需要在真正的艺术之外还有一个满足更多世俗性金钱和利欲需求的人间。天下熙熙,天下攘攘,来去皆为利吧,谁在其中清醒,谁在其中独立的前行,这是每个人自己的事。
在这样的时代,在只要有人买,一切都可以贩卖的时代,也许物化的自身荒谬之处显现出来的,最廉价的还不是人,而是自由。当自由可以成为表面上人人可以看见,似乎可以握在手中之物,你手中握有的自由,难道真的不是资本的私人占有和生产的社会化矛盾之间的一个小小的钮扣么。
到底一件作品可以由艺术本身自我定位,还是由资本的话语权来评判其售卖价格,这个看似无法逃脱的当代艺术宿命,或许,如何解,还在作者自己手里:你要独立的思考,还是独立的表达。对于没有独立的思考的所谓的独立的表达,那么你最终只能是资本市场中的一枚可以售卖的钮扣。资本是强悍、不灭的(如果大家都不信共产主义还能实现,那么也许资本就真是不灭的了),每件当代艺术作品是否可以相对的强悍,恐怕,如果没有独立的思考,或者拒绝被标价的勇气,那么你依然是枚钮扣。唯一的不同只是你是枚黄金钮扣,还是塑料钮扣。这之间的区别并不大。
你扣好你的扣子,你穿上你的当代艺术身份,你走进市场,你给自己贴上价格标签,你开始微笑,你的微笑有些自信,甚至这种自信可以从你的独立的站姿散发出来。但是即便我们不去说虚无缥缈无法定价的一个叫灵魂的东西,你的独立的思考,我们无法触摸得到。也许价格标签的背后,剩下的只是一些没意义的个体的欲望吧,可是,我们这个时代所需要的艺术,如果不是为了更大的利益,难道当代艺术的价格还需要为每个个体的欲望纠结的作品买单么?当然不。
资本为艺术买单的背后永远不是为了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