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沈园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作者:魏一骏
南宋绍兴二十四年的一天，当陆游漫步沈氏园中，独自苦酌之时，忽见到自己心中那个久久没有忘却的女子正携着丈夫也在游园。尽管分离已久，但当见到她的那一刻，陆游发现自己心中的爱恋丝毫没有减少，多年积蓄的怀念被激发。可此时唐婉已是他人之妻，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深深地折磨着他。正当心感悲伤，准备转身离去时，不料唐婉也看到了他，得到丈夫同意后给陆游送来一杯酒。陆游心中的伤感终于爆发，他一仰头饮尽了杯中苦酒，在沈园壁上写下了千古爱情名作——《钗头凤》。
唐婉含恨而终后，陆游北上抗金，又辗转蜀地任职，几十年的风雨生涯，依然无法排遣他心中的眷恋。在他67岁时，重游沈园，看到当年题《钗头凤》的半面破壁触景生情，回想当年不禁感慨万千，便写诗感怀：枫叶初丹桷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蒲龛一炷香。
陆游75岁后，住在沈园的附近，“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胜情”，写下《沈园》诗二首。
我是绍兴人，与陆游同乡。在绍兴这个不大的城市里，我家离沈园并不算很远。在很小的时候，我便常去那里玩，那时的园林规模尚小，基本维持着原貌。小小的园林中有山有水，我仍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去便记下了园中的孤鹤轩、亭前题着《钗头凤》的墙、旁边一口宋代的古井还有游着鲤鱼的葫芦池。到了寒冬腊月之时，父亲带我畅游园中，题写着《钗头凤》的墙壁旁成片的梅花竞相开放，幽香阵阵。
到了再大些上小学，学校组织我们去春游也是去沈园，那时的沈园已经对园区作了扩展，新园区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却也让我感觉似乎少了那么一丝韵味。新的亭台、新的石桥、新的假山、卖鱼食的小摊……那是毕竟还是小，只是知道与同学玩乐的意趣，从未想过这个园林深层的人文意义所在。
年前，恰逢朋友来绍兴游玩，我义不容辞地当了义务导游。沈园自是必访之地。现在的沈园为了旅游的开发，已经被冠以“千古爱情名园”的称号，一进大门，便看到左侧也与许多以浪漫风格招揽游客的景点一样，挂有许多木牌。那上面多为情侣买了小木牌后，在上面写上彼此的美好希冀，并作为到此一游的见证。园中其他景物皆无太大变化，宋代的古井依旧默默地守在那千古绝唱边，见证着时光的流转、世事的变迁。
这小小的园林，原本也许只是个不为许多人知晓的普通花园。自有了那段凄凉的爱情故事后，人们闻名而至。陆游的爱情无疑是封建礼制带来的不幸，现在随着社会不断地进步，人们自由地享受着爱情，可以自在惬意地畅游园中，可以心情愉悦地在词壁前合影留念，这眼前的幸福都是值得倍加珍惜的。在挂上了那木牌后，也希望让这“千古爱情名园”一直见证着彼刻的心愿，不让它虚担了这美誉。
我总觉得，我心中的沈园该是一直是小小的，有水，不浊，有荷叶；有山，不高，有亭台；有游人，不多，有气氛。烟雨蒙蒙中，似乎偶尔可以看到一对恋人撑伞走过小径，读着《钗头凤》，平和中带着温馨。这感觉正如我的家乡给人的感觉，小城自有小城的韵味、小城的故事。那些如织的游人，导游扩音器中传出的介绍声，景区内遍布的滥俗的购物点，这些都应该是与印象中的沈园绝无半点联系的。尽管我知道社会商业化的进程无法阻挡，但总该有那么一些东西永远是与金钱、商品是隔着一条鸿沟的——比如爱情。
人总是在不断的成长中慢慢成熟的，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心中的感触和情感也会逐渐丰富。学了陆游的诗，我很希望能够再次到沈园，静静地伫立在《钗头凤》前，好好地想一想陆游给现在的我们留下了些什么，如今沈园存在的意义除了带动绍兴的旅游还剩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