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九歌
作者:叶延滨
时间:2011年07月06日 来源:人民日报
献给九十年来每天升起的太阳
献给永远向着光明前行的人们
——题记
一
这是永远新鲜的比喻
一枚洁白如玉的鸡蛋
在清脆细腻的迸裂后
露出了生命小小的喙——
让我也再学屈原大夫“天问”一次
谁把黑夜的蛋壳啄破？
这是永恒的询问，因此
岁月将历史密布成天穹的繁星
九十年了，还是那么新鲜的阳光
都给我们以金光万道彩霞满天的体验
沉默的大树与含泪的小草
还有那些阳光中睁大的眼睛
那些无声的哭泣和开怀欢笑
从发烫的嗓子里迸出来的是一颗心啊
这是何等神秘的生命序曲
又是何等辉煌的爱情呼唤
从东方，永远是东方
从黑暗中，黑暗不会永远
每双眼和每颗心都如痴如醉
那地平线上喷薄的瞬间
令这块土地多少石头
也变成了渴望发芽的种子
开花、吐蕊、婷婷向上生长！
二
“初升的太阳
照在我们的头上
照在我们久久低垂着
不曾抬起过的头上。”
于是有了鲜花
“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
鲜花掩盖着志士的鲜血。”
于是也有了开冻的黄河
“花篮里花儿香”的时节
所有的歌唱都因为阳光
因为阳光我们才又想到生命
想到母亲想到未来
九十岁对一个人是一生
一生的回忆依恋阳光
无数的夕阳有无数的诗行
剥落油漆的长椅上银发多么美！
九十岁对一个古老的民族
只是又一个早晨
又一个八九点钟的太阳
——这一切刚刚好给世界
一次不习惯的惊喜
啊，请记住这些美丽的诗句
“我为少男少女歌唱
我歌唱早晨我歌唱希望
我歌唱那些属于未来的事物
我歌唱正在生长的力量。”
他是真正的诗人，他是何其芳
他就是一片阳光在早晨歌唱！
三
我们被正午的太阳追逐
那是天堂里的一只蜂房
精力充沛的群蜂唱着热情的歌
让我们感动得全身长满了眼睛
每一只眼睛都在流泪
蜇痛我们皮肤的是阳光
蜇痛我们血液的是青春
蜇痛我们心房的是爱情
蜇痛我们记忆的是生活
我们在阳光下奋然前行
苦难与欢乐都刻入年轮
当血与汗浸润这方干涸土地
当眼泪和汗水擦拭青天如镜
九十年长成好大一棵树
撑起了这方天！
四
阳光也是创造者
阳光也是雕塑家
阳光这无形的雕刀
坚硬的锋利的又是多情的
阳光啊，他改变我们的容颜
也改变着这块土地的风景
改变着曾经无法改变的命运！
九十年有多少成功和欢乐？
阳光说，去问每一朵盛开的花
去问每一个如诗如画的村落
九十年有多少失误与悲痛？
阳光说，去问种进大地里的梦
去问长天里折翅的鹰……
“大海枯干时伤口有盐”
当礼花为胜利狂舞时
请随阳光的手指
抚摸烈士碑上的名字！
五
诗人啊，面对阳光下的春天
我为高温时节诗人般狂热的语言惭愧
这些语言也曾是大树的叶片——
天才、无限忠于、一句顶一万句……
一张张日历和一朵朵雪花
一瓣瓣落英和一片片枯叶
风来了雨来了
风雨后的太阳依旧明亮！
秋去了冬去了
春天还是阳光唤醒希望！
阳光对前进的人们说
请不要用左脚去批判右脚
左脚和右脚都要与时俱进！
啊，是的，让我们和阳光一起
一起去雕塑新的世界
那些想用刀去割断阳光的又都是谁呢？
阳光没照到地方依旧会阴暗腐臭
让阳光照射进去吧
今天我们需要更多更多的阳光！
六
和阳光一样温暖的
是那些追逐光明的歌手
在泥泞路上让歌声给寒风
也裹上一件披毡
阳光是光明世界的馈赠——
在天空上给予大地以温
在炉膛里给予饥饿以温暖
在车窗外给予别离以温暖的
最伟大的发明就是创造阳光
“红日照亮了东方
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阳光是摇篮边挂着的童谣
阳光是少女抄在日记上的诗
阳光是一面面国旗在奥运赛场升起
我歌唱那些把阳光带到这土地上的人们
我歌唱让这片土地有更多阳光的人们
我歌唱为每天生活创造阳光的人们
我歌唱在阳光下生活的每一个人！
七
这个全球化的时代
福岛核电站让全世界的早餐
吃着核辐射的消息
所有的表演都敢放在聚光灯下展示——
有诗人拍卖情书和隐私
有军火商捐款修孤儿院
有政客用新闻裱糊牌坊……
至尊无上的是银行点钞机
检阅着光荣与梦想的队伍
朋友的指纹和犹大的指纹
一起留在皮夹的钞票上面…
垄断石油垄断黄金
垄断钢铁垄断金融
然而阳光，“阳光,谁也不能垄断”
这是诗句，也是人心！
这是明天，也是希望！
八
阳光下，我们翻开九十年的历史
每一页都散发着春的气息
我们是土地的儿女
黄皮肤的我们在春天
耕种着黄土地上祖先留下的梦想
让每一颗种子在阳光下发芽
让每一个花朵在阳光中绽放
让每一个心房在阳光里敞开
让每一个梦想在阳光间放飞
阳光下，我们翻开的每一页日历
都是又一次出发的里程碑
我们是太阳的儿女
我们的血管里的血液
和手上接过的旗帜同样鲜红……
九
那乳汗般的氤氲笼罩我
那是母性的光芒
躺在初春山岗上的我
衔着一根草
任凭想象如羊群撒满草坡
昨天的太阳没有陨落
那是父亲被子弹打穿的日记
是祖父挂在木屋里的猎枪
是一顶破旧的军帽
总之，无论是一个传奇的封面
还是一个神话的封底
太阳都以父亲般的沉默
给我以呛人的旱烟味的故事
流过泪的地方露水很晶莹
流过血的地方山花很鲜艳
在岁月踩下的深深脚印坑里
小鸟衔来缕缕阳光
为春天筑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