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九曲江河水
作者：李舫
2015年03月24日 来源：人民日报
《小说选刊》原主编杜卫东联手周新京创作的73万字长篇小说《江河水》，在文坛卷起了不小的旋风。
杜卫东生于上世纪50年代，相对于上一辈或者下一辈的作家，他有着更多的坎坷、也有着更深的思考，有着更多的真诚、也有着更深的期冀，有着更多的敏锐、也有着更深的宽恕。按照杜卫东自己的话说，“逝去的岁月，没有能承载我成就的远洋巨轮，却也没有夹带龌龊与卑劣的残枝败叶，它一如我的生命。平淡无奇，却清澈纯净并充满激情。”
正因为这些独特的经历和个性，杜卫东的作品有着异常坚硬的质地，尤其对于当下中国转型期的艰难与困顿，有着真实而深刻的体察。2010年4月，180万字4卷本《杜卫东自选集》出版发行。这些文字从他公开发表过的近400万字作品中精心筛选出来。他笔下的人物，大多是时代变迁中的风云人物，他们平凡却又有着非凡的抱负，不甘被命运裹挟沉入历史的谷底，坚韧倔强地与黑暗势力、与乖蹇命运抗争，哪怕头破血流也绝不屈服。他笔下的文字，靓丽挺拔，绵里藏针，在他不同体裁的文字中间，我们总能读到他对人性尊严的捍卫、对美好未来的追求。“自选集编好了，我的心静如止水。因为我知道，收录的180万字，不仅浸透了我的情感与心智，也融入了我的追索和生命。”这些年，文学不断丧失阵地，不断被边缘化，然而，在杜卫东和他的文字中，我们却时常惊喜地发现文学在时代中心的不屈呼喊，发现文学富有浪漫情怀和正义精神的执着追问。这种弥足珍贵的品质，恰是中国文学迈过苦难、砥砺图强的精神内核。
杜卫东与文字打交道已近40年，特别是就任《小说选刊》主编后，他将自己的文学主张贯彻到这本杂志，字里行间尽是呕心沥血。但是，他首先是一位作家。在这个浮躁而喧嚣的时代，能潜下心来，心无旁骛，全力创作，使得他的作品始终静静地散发着文化品质和人格魅力的光芒。在这种意义上，《江河水》是杜卫东的思想精神、文学追求的一次集中爆发，也是一次集束呈现。
《江河水》围绕着主人公江河大刀阔斧的改革渐次铺陈开来。一纸调令，东江港公安局局长江河被任命为东江港港务局局长兼党委书记。上任第二天，东江港客运站的裕泰号客轮即船沉江底，20名乘客不幸罹难。是阴谋还是事故？在善后工作中，江河发现，这起事故疑云密布，险象丛生。之后，东江港的改革、抗洪与上市，事事艰难，件件不易，除了外部竞争激烈，更有内部明争暗斗。在改革与发展之际，新与旧的对抗，建构与毁损的博弈；个人与集体，历史与当下，事业与家庭，价值坚守与人性沉沦……碰撞与选择无所不在。
作品采用复式结构：主线在江河大刀阔斧实行改革的人生历程中展开；副线乃一起与主线紧密纠结的文物走私大案；令人肝肠寸断的情感线穿插其间，令作品刚猛而不失柔情。三线交错并行，一系列色彩鲜明的人物形象呼之欲出。程志深谋远虑，秦池阴险叵测，刘希娅多情善感，卢茜睿智内敛，沈奕巍锐意进取，老卢头舍身成仁，廖汉忠豪爽侠义……每个人似乎都是我们生活中的人，鲜亮活泼。
小说的背后还有一段故事。长篇小说《江河水》脱胎于署名杜卫东、徐子芳的中篇报告文学《大江东去》。书中所描绘的几大事件都在生活中真实发生。这篇报告文学刊发于2004年11月号的《人民文学》，此文刊出后马上被《新华文摘》转载。但杜卫东觉得意犹未尽，邀请作家周新京加盟，两个人又进行了补充采访，对小说的结构、人物关系、故事走向、逻辑链条重新作了梳理与调整，终于形成了现在73万字的格局。
经历了10余年的沉潜和低伏，这部《江河水》像一首古琴曲，读来余音绕梁、余韵袅袅。小说主角江河是一个有着复杂经历和独特性格的年轻人，临危受命的他发现，自己被卷入一系列尖锐复杂的矛盾漩涡之中。以多年从事公安工作的阅历，他机智巧妙地面对各种突发事件和老大疑难。最终，他以一人之力，使面临垮掉的东江港起死回生，重又扬帆远航。毫无疑问，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是我们这个民族的脊梁。正是无数个江河，才有了中国社会的发展与繁荣。
这部小说的魅力来自作者与生活的贴近。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几乎都生活并工作在港口改造、工矿企业生产的第一线，他们直接参与改革开放和生产实践，在生产和奋斗中摸爬滚打。正是有了作者贴近大地与读者行走的情谊，才有了这些生龙活虎的人物和场景，也有了打动读者的生活情趣和文化智慧。一段时间来，我们的许多作家，远离当下的生活现场，远离当下的时代背景，坐在书房里闭门造车。一些作品为吸引眼球，不惜将目光集中在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眼花缭乱的多角恋爱、勾心斗角的官场游戏、欺上瞒下的市井角逐、尔虞我诈的商界斗法、帝王将相的逸闻趣事。它们不仅严重扭曲了我们今天的文化生活，更影响了广大读者的审美情趣和精神视野，让我们的文学走上了一条歧路。值得庆幸的是，《江河水》为喧嚣的周遭注入了一股清新的空气，这也展示了我们现实主义创作的魅力和活力。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部作品中，杜卫东保持着他一贯流畅华丽、才华横溢的叙事风格。“船已起航，溯江而上。抬眼望去，但见两岸青山轻移闺步，像联袂而行的款款少女；一路亭台飞檐斗拱，如阅尽沧桑的睿智老人。船舷外，有白鹭掠过，写就一行飞翔的诗；江面上，绽白帆点点，绘出一幅水墨的画。”语言灵动优美，不论写景状物，还是人情世故刻画，在他的笔下都行云流水，酣畅淋漓。二言、四言、五言、七言，词组、成语、唐诗、宋词，这些得自于他平素文化积淀和知识积累的语句和段落，尽呈斑斓之美，可见他语言和知识的功底。
“岁月，是我的勋章。”杜卫东说。他，恰是怀着这样的低调与谦虚、这样的骄傲与沉潜，一次次，带给我们惊喜，更带给我们期待。
古诗云：秋风瑟瑟凄苦常，行云漠漠暗泪伤。遥望九曲江河水，悲意与之谁短长。是啊，遥望九曲江河水，吾将与谁话短长？
